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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 地 無 聲】---唱絕千古（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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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蘇小歡
第三章
唱絕千古
「清日的問題，讓我等一下再回答好嗎？我們合計合計。」
高漸離微微一笑，又道：「我被嚇破膽了！我面對殺人魔王嬴政，也沒有現在緊張。」
清日破顏一笑，撲撲的心跳，稍稍平靜下來。
高漸離穿著僕役的衣服，整個人卻梳洗乾淨，毫無狼狽之相。
清夢死，仲無邊鬧得水夢道場滿門束手無措。清日受此刺激，決心出門尋找漸離，賭自己最後的命運。
約仙走後第三天，她下了山，不顧一切，動用水夢道場全部眼線，追索高漸離的下落。
千辛萬苦，兩個月後，終在關中咸陽找到漸離。兩人相偕到咸陽附近一座山頭的洞中談話。
過去清日找高漸離，從來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荊軻提樊於期的首級，終於見到秦王，刺殺不成，卻被斬成肉泥。
清日聞訊，找了個藉口下山，急急地尋到了高漸離。
他們倆重回「滿歌亭」，繁華散盡，只剩滿天星斗。
「滿歌亭」亭頂，只有他倆二人。高漸離整晚未曾說一句話，只是不停地喝酒，喝酒。直到快醉之前，才用右手撫著胸口，深深看著清日，好像在說：「妳懂我的心嗎？懂嗎？」
看完又茫然抬頭瞅視夜空，嘴角微微牽動，好像在說：敗在秦舞陽手裏！沒有敗在宗極手裏，卻敗在秦舞陽手裏！……
又好像在說：薊城有難了！燕國有難了！
這時候的他，好像是街角蜷曲的流浪漢，是那樣地無助，清日看得大為傷痛憐惜。
清日道姑本意前來安慰，現在則已知道：她已把自己賠了進去！
翌日高漸離醒來，見她守在身邊，心中一動，拱拱手，還是一躍離樓而去。
連一句「再會」都沒說。
清日理理頰邊的秀髮，幽幽說道：「這是我們第四次見面。十五年。」
四週陷入寂靜之中。清晨的霧，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萬道光芒的朝霞。
高漸離默默看著朝霞，良久才轉過頭，對清日說道：「妳覺不覺得我們就像朝霞，雖然好看，但也很快消失。而秦王嬴政，卻是那枚紅日，漸漸昇起，光照天下，會活得比我們久。」
清日無辭以對。
高漸離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似乎是一場沒有希望的棋局。」
清日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能不能不下棋呢？」
「唉！」高漸離平靜地把上身的衣服全部脫下。上面滿布鞭痕。
清日驚住了；那鞭痕黑凸交錯，看了就教人心疼。
高漸離悲愴說道：「妳知道我現在的身分嗎？是個僕人。主人是個大官，有一次他府上總管喝醉酒，約了幾個朋友，無緣無故，把我打得遍體鱗傷。我為了掩飾武功，毫不抵抗，暈過去三次。最後一次，一天一夜才醒了過來。這為的是什麼？」
「漸離！」
清日終於忍不住，不顧一切撲過去，摘下道冠，一邊流淚，一邊撫摸高漸離的鞭痕。
她曾照顧過漸離，痊癒的時候，並沒有這些傷痕。
她道：「我去殺了那個總管！」她滿眼噙著淚水，又道：「這為的又是什麼？」
高漸離笑笑對清日說道：「妳去殺了他，我的苦心整個白費，變成無頭無尾，毫無意義。這樣說來，這頓鞭子，等於妳打的！」
清日捶了他一拳，嬌羞道：「你還這樣說！」說完心中卻有無限苦澀，乖馴地替他把衣服穿上後，整個人伏入他的懷裏。
高漸離沒有拒絕，抱著她，輕輕撫摩她的秀髮。
「我們這樣就好了，好嗎？」高漸離喃喃說道：「我們這樣就好了好嗎？大家都太苦了！」
清日大慟，淚水再度奪眶而出；高漸離這樣說，等於回絕了她的追求。
雖然她自己也還未完全下定決心，做出選擇。
但聽到這話，心還是立刻碎了！
將近十五年的苦戀。
她哭了一會兒後，仰頭看漸離，看到他眼角似有天地間透明、莫名的哀傷。
那是已將自己徹底瓦解了的傷懷。
但她恍惚間也有一點點明白。
明白破碎傷懷之外猶有的溫柔情意。
至少他願意抱著我。
甚至，他也許也是愛著我的。
「死太多人了！」高漸離喃喃地道：「妳問我這為的是什麼？太遲了！死太多人了！……」
清日道：「漸離！你多說一點話好嗎？」她怕透了高漸離的不言不語，甚至不告而別。
「荊卿失手後，秦王大怒，滅了燕國，割了太子『丹』的頭。那是一場沒有止盡的屠殺。」
高漸離眼露恐懼之色，危顫顫再道：「秦王肆虐，故國殘缺，男成奴隸女成妓……太子的家臣，荊軻的朋友，長達多年，不分畫夜，多被追緝圍殺乾淨。我雖逃到齊國宋城當酒保，但我的親戚、朋友、家傭，一隊隊被綁了去砍頭。這對我而言，是一場夢魘。我無懼於個人的生死，但想到這麼多人為我而死，而我卻還活著，我不寒而慄。」(16)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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