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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無聲-----西方有劍,劍如詩(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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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蘇小歡作
江水失聲
宗極道:「我也不知。也許嫌我煩,也許怕後患無窮,也許是嬴政的意思。總之,巴嶺道人對我施術後,那股異香對我好像有禁制作用,而這惑心術的禁制時間不會太長,要殺我的話,這段時間是良機。」
高漸遠突然想起江東散客陰冷的臉龐。
此人不理,連姜約仙安全都有問題。他道:「等前輩身體稍安,我想出去辦點事。」
宗極應聲道:「好。不過書房裏的檔案跟拔天派的武功及那些籤圖,你要盡快了解啊!我預計是三個月時間。」
高漸遠起身告辭。
宗極道:「漸遠先走。我有點醉了!想就這石頭,看能否有個好夢?」
高漸遠約走了三、四十步,竟看到二十名衛士,執杖持刀守衛。以高漸遠的功力,談話時當然早知遠處有人戒備,只是沒想到這等森嚴。
旁邊一座亭子裏,卻看到冬歡坐在那邊,指揮坐鎮之意,不言可喻。
冬歡眼前几上,猶有一盒點心,想來她一邊戒護,一邊還相當自在。
冬歡見他注視那盒點心,臉頰飛紅,道:「東方先生晚安!冬歡讓您見笑了!」
聽了宗極和清夢的故事,側看眼前美女,更覺有說不出的款款動人的況味。
高漸遠本已舉步要走,後面卻傳來一陣歌聲,蒼涼如泣:
死生契闊
與子成約
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宗極剛抵家門,感慨多生,唱起歌來。
歌聲夾在瀑布的濕濕水氣中,蒼莽暗飛。高漸遠不覺停步,終而走進亭內。
冬歡連忙起立。
高漸遠在石礅坐下,對著夜色嘆息。
式微式微
胡不歸
微君之故
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
胡不歸
微君之躬
胡為乎泥中?
當年他救回清夢,臨走的前一天,清夢在月下唱著這兩首「詩經」的詩,聲音婉轉若死。
約仙也醒了,走過他的房間,拉著他的衣袖問道:「叔叔,這兩支歌,唱的是甚麼?」
他胡亂地解釋,也不知約仙聽成什麼:
生跟死相隔 曲折遼闊喲!
但你與我約定過
你要牽著我的手
跟你一起老!
我已經衰弱了
我已經衰弱了
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如果不是為了你的緣故,
我為什麼要半夜站在這裏
衣衫沾了夜間的露珠?
如果不是為了你的緣故,
我為什麼要半夜站在這裏
鞋襪踩踏了夜路的爛泥?
第五章(上)
西方有劍,劍如詩
「我在思索,怎樣來佈置我們的分手?」
清日趴撐在榻上,雙眼定定看著對面榻上的高漸離,低低說道:「這次當你離開我視線,我知道直到我死,再看不到你了。」
高漸離心痛如絞。
假期只剩三天。
十二天前,他們在一座深潭旁,找到這間小屋。高漸離拿出一綻金子,請裏面的獵戶搬到城裏一個月。
獵戶歡天喜地地去了。
他們歡天喜地地住下來。兩人住同一房,分榻而眠。
「飛蛾。」
清日嘆一口氣,叫道。然後放開雙手,整個頭臉,趴到榻上。
她看到了,高漸離撲向秦始皇。
秦始皇的衛士,劍劍刺入了高漸離。
她看到一個道姑,夜夜在無光的角落,泣已無聲,眠無可眠,只想著深潭旁的十五天。
這十二天來,他們每天一齊觀看日出,坐對夕陽。到了深夜,高漸離必定擊筑而歌,清日就趴在他身上聽著。
音律繚繞,情愛苦深。
其中一天晚上,清日突然跟漸離說道:「我為了你再來學一樣樂器,好不好?你教著我。」
清日並不會擊打的樂器;學樂器,也非短期可成,說這句想拖延的話,含意高漸離哪能不懂?
回想至此,高漸離下榻過去,萬分不捨抱住她,哀怨無言。
「我叫你飛蛾,叫自己什麼好呢?麻煩你,給我取個綽號好不好?」
清日用手指頭,在高漸離的臉畫者。
這十二天來,她知道,絕不可提要高漸離「改變心志」,但曾婉轉暗示:莊周祖師亦曾娶妻,水夢一門並不諱男女雙修,只要不當掌門人即可。
清夢當年是因自知宗極身分大有問題,且未婚懷孕,才破門而出。
可恨這種暗示,那個木頭人,裝做聽不懂。
高漸離低道:「我對不住妳。」
「罷了!以後由我一個人去潛水,你叫我『獨潛』好了!」
清日說完,不覺有氣,坐直了身體,接著心一酸,眼眶紅紅的,轉開了臉。
有一次,高漸離在潭邊釣魚,弄了半天無魚願來結緣,大怒之下,一頭躍入水中。清日見狀,二話不說,穿著道袍「撲」一聲跟著下水。高漸離素日率性無拘,也為她的大膽咋舌。但兩人在深水潛游纏綿,卻也情深無極。
忘了天,忘了地。
忘了潭水。
只有那樣濕滑,那樣無語撫慰,那樣凝眼互視。(27)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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