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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進步的愚蠢 -- (王能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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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鑑 往
人一離開母胎， 便開始追求生存。 一部文明的歷史，就是生存發展的記錄。 生存需要不斷鬥爭, 鬥爭的目的便是保命. 因此, 一部文明的歷史，其實就是記載人類不斷鬥爭之中改進保命的創作過程與其成果。
上古時代， 民智未開， 人類保命的方式簡陋， 其保命的方式和禽獸保命的方式相差無幾，亦即靠著自己的體力覓食。 文明的產生， 在於發現覓食不必單靠本能， 而可以依靠人類的智慧。 人類之所以與禽獸有別， 就是人人帶有這一種與生俱來(神所賦予)的生存資質。 最初的智慧， 是用來搶劫食物， 而搶劫過程中又不至於喪命。 後來， 人類發現集多數人的智力和體力， 比單靠一己之智力和體力，更容易搶劫成功， 又更容易不至於喪命。 於是， 產生合作的思想和組織的制度。
欲有效合作， 有效組織， 人類乃發明了命令與服從的文化。 其中， 權威的塑造便不可或缺。 蓋改進作戰技術固然重要， 維持軍隊紀律更加重要。 為貫徹紀律，確保權威， 掌控群眾的領導者便想出一套神化的思想。 另一方面，則產生來世觀和輪迴的信仰。 軍人一旦被灌輸來世觀， 就不會貪生怕死，就會自願為領導者賣命。 既然來世比今生更具吸引力， 既然今世積德， 來世可望更好的輪迴，亦即可望來世生活得比今世好， 軍人便視死如歸。於是乎產生厚葬與祖先膜拜的思想, 並發明多神教，確立敬祖宗祭鬼神的制度。 一神崇拜的進步宗教， 如宇宙的至高神向猶太人所啟示的猶太教和隨後的基督教， 便是獨無僅有。 僧侶階級一躍為傳統階級社會中的最高階級， 軍人次之， 國王則兼有宗教領袖和政治領袖雙重的資格， 高高在上。 因此，產生膜拜國王的制度。
古代人類為要從事大規模搶劫， 便訴諸戰爭。 打贏了仗， 可以搶奪敵人財物充饑， 也能擄掠敵人耕作。 這些戰敗的敵人，其中有一部份，一夜之間由貴族或自由民淪為俘虜， 其忠貞度必定可疑。 因此， 被擄敵人，頂多可以充當奴隸， 令其從事生產，以養活戰勝部落或國家的自由民。 而戰勝部落或國家，其社會上的自由民則個個鍛鍊成驍勇善戰的武士。而且，武士階級必使之高於生產階級。 為了貫徹命令與服從的制度，尤其加上土地在農業社會裡無比的重要性， 奠基於土地世襲制的國王和諸侯，便緊握控制世襲君主制的領導權不放。 在此時期， 人權的觀念不容存在，自由、 平等、 民主等的進步思想若有之， 一定會被徹底打破。 因此， 文字獄乃維繫暴君的生存所必需。
作戰需要合縱連橫; 有敵國， 也有友國。 友國間，他們搶劫擄得或生產之物不盡相同， 因此， 在友國之間，他們從事物物交換， 乃必然的趨向。 這是商業的開始。
商業活動(另稱市場或交易)只能產生於兩造或多造平等交易者兩廂情願之間。 是故，市場或交易的本質是買賣雙方的兩廂情願，和彼此互惠，然則，在商業活動裡，命令與服從的關係當然沒有存在的空間。 隨著兩廂情願、彼此互惠次數的增加，易言之，隨著商業的發達，自由、平等、契約的觀念自然萌牙。 接踵而至便是理性的啟迪和思考的重視。緊接著乃是民主和人權的爭取。 再一步, 即是科學知識的追求。 當科學的知識發達到某種程度，必然產生對工具改進的興趣。 生產方法、 作戰術、 航海術，在在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人類的物質生活跟著改善。
當物質生活滿足到一定程度之後，文明人便尋求精神生活的滿足。 所謂衣食足而後知禮樂。在宗教上， 則對教條與迷信產生懷疑， 進一步，反對教皇的絕對權威。 馬丁路德和加爾文的宗教改革，遲早便成為定時的炸彈。 另方面，對君主世襲制度也無法容忍。 自由、 平等、 民主、人權的呼聲， 以及政教分離等開明的理念，迅速地取代威權思想和愚民剝削。 因而， 1776年美國的獨立革命和1789年法國的大革命，乃水到渠成。 在歐洲， 過去耀武揚威的絕對君主一個個上斷頭台， 乃是文明必經的通路。
商業的向前發展、 新航路的發現、 新大陸的殖民， 加上科技的急起直追， 乃產生英國的資本主義富國思想和隨後的產業革命。 歐洲人因此更富裕了。 不幸， 歐洲人並不以此為滿足， 憑藉其雄厚的經濟實力，加速以武力對落後國家殖民壓榨， 並強制落後國家開放市場。 遲來文明的國家如德國、 義大利、 和日本， 無法接受世界市場儘被英國、法國等歐洲高度文明國家搶劫一空， 便發動戰爭。 這是二十世紀兩次世界大戰的主因。
軸心國終於慘敗， 同盟國險勝。 戰後以同盟國老二自許的蘇聯不願老大美國盡佔便宜，便自組一個集團，史稱「共產集團(Communist Bloc)」, 以對抗以美國為首的所謂「自由世界(Free World)」.
人民普遍的貧窮是共產主義滋生最佳的溫床。易言之，共產主義要實行成功， 其人民的生活程度必須普遍在貧苦線下掙扎。 蘇聯集團裡沒有一個分子國家談得上富裕， 但也少有窮到貧苦線下。 隨著數十年西方無戰爭的昇平日子， 共產集團裡人民生活也略有改善。依照Abraham Maslow的心理學理論 (Theory of Need Hierarchy)，共產集團裡的人民一波又一波開始追求精神上的滿足。 東歐的波蘭等等蘇聯的分子國家於1980年代的後半開始發難， 鬧自由民主革命。 1989年東德的鐵幕 (Iron Curtain) 倒塌，共產集團解體， 俄羅斯政權隨後也崩潰。 解體後的蘇聯集團多半組成民主政權， 致力於資本主義。 至此， 共產集團只剩中國、 古巴、 越南、 北韓等寥寥無幾。
美國一躍為世界唯一盟主， 既富且強。 古訓: 「樹大招風」， 美國的角色既然變成維持世界秩序的唯一大哥， 不成為反自由勢力的箭靶也難。 這應是2001年兩棟世貿大樓和五角大廈遭受恐怖組織痛擊，以及爾後，中東反美浪潮此起彼落的理性解釋。
貳. 知來
有史以來， 人類的繁殖能力一直驚人。 人口過剩的結果是地球上普遍的貧窮。以往人口過剩時， 戰爭、 瘟疫和饑荒成為解決人口過剩的不變法則。 隨著西方文明人的富裕， 孟子所謂: 「不孝有三， 無後為大」，或台灣人的倫理 「多子多孫多福氣」 的農業社會觀念， 在工業社會裡，尤其在服務社會裡， 漸漸地， 被「兩個恰恰好， 一個不算少」的新觀念所取代。 人口問題在文明的國家，包括多數西方國家以及亞洲日本、和台灣等四小龍新富裕國家產生了自然又人道的解決。
二次大戰後， 世界各地大聲喊出教育普及和經濟發展雙管齊下。 人類知識發生了大爆炸， 人類知識大爆炸加上生育的有效控制，更導致物質生活節節滿足， 且因戰爭的頻率降低， 人類的壽命不斷拉長， 平均超過70歲， 比起二次大戰之前， 增加一倍， 比起中古時代增加三四倍。
隨著知識的大爆炸以及壽命的不斷拉長， 我們人類的生存思維模式可能非革命性改變不可:
(1) 改善生活品質，慾望多元化、生活多面化—除了要求食色衣住行等基本慾望之滿足之外，依次追求安全、愛情、知識、尊重、真善美聖、乃至於追求自我實現。
(2) 逐漸減輕物質生活的比重， 增加精神生活的份量。
(3) 高等價值，例如自由、平等、民主、人權等尊重價值，逐漸取代經濟等基礎價值的地位。
(4) 破除迷信，放棄偶像崇拜，追求進步宗教。基督教信仰將被世人廣泛的接受。
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具有三種性格: 獸(饑思食)， 人(禮義廉恥)， 神(惻隱之心)。 依孔子言， 獸性發達的人謂之 「小人」， 人性發達的人謂之「君子」， 神性發達的人謂之 「聖人」。 歷代聖人屈指可數; 君子也不多。 一般說來， 社會如任其處於自然或無政府狀態， 獸性必充分發作， 而陷於弱肉強食互不相讓，互歐相鬥的恐怖局面， 社會將難予安寧。 政府最基本的職責便是對內行使警察治安權和對外行使國防衛土權。 當社會越趨於文明， 其政府必越難於推諉維繫社會安寧的責任。 因此， 提倡人性所必需的公共倫常觀念，特別是，公德心的培養和互相尊重的文化價值， 就逐漸變成文明社會共同致力最重要的生存目標。「人人尊重別人的尊嚴」將躍居二十一世紀最響亮的口號無疑。 未來文明社會的生存模式， 包括思維、 制度、 和工具在在必定奠基於「尊嚴」這一文化價值上。 而衛護這一價值， 今後便成為美國國家及其國民領導世界走上民主確保人權無法逃避的時代責任。
自由誠可貴, 但對於一般中下層的人而言，自由可不是絕對無價之寶。 數千年的人類歷史證明有人願意為自由而犧牲生命，也有人為保命選擇被奴役一途。 自由的精神一直給予自然科學不斷的創新， 使人類的物質生活空前改善。 然而， 科技的破壞力令人憂慮。 20世紀兩次世界大戰， 就因科技的殺傷力， 使人類死傷無數。 將來生化戰和核子戰的殺傷力更是難予估料。 當科技的殺傷力逼在眼前時， 為了保命， 不少文明世界的自由人可能甘願「放棄」一部份的自由， 以「換取」生命的延續。來日文明人不幸經驗自由的放棄而換取生命的延續時，便是文明走上生存愚蠢的不幸!
來日的歷史將證明， 人類的生活朝著無限的改善， 抑或遲早遭遇生存的瓶頸， 端視人類能否自制其生存愚蠢的一面。 尤其是， 對科技的威力加以善用， 抑不幸加以惡用。 究竟是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抑魔高一尺， 道高一丈? 究竟人類是人類自己的朋友， 抑是人類自己的敵人? 有待未來全球人類去共同努力、共同解答。 願 上帝憐憫人類的愚蠢! 願上帝點醒人類去惡從善，在物質需求滿足後的文明社會，看在人類保命的共同需要上，追求民主自由和尊嚴的普世願望。(2005/01/27, 編按:作者為旅美作家,現職會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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